小姜说：丢人现眼的我认她干啥
认识小姜好些年了，只是没有打过交道。小姜其实是个苦命娃，他妈有些弱智，在他三四岁时被他爸和他奶奶姑姑们打了个半死，丢架子车上拉给娘家不要了，直到小姜九岁吧，他妈来看过他一回，但小姜一听说他妈来了，转身跑后山去了，直到太阳下山才回家。他妈在一直在邻居家等到天擦黑才留下两双鞋走的。据说当时他奶和他爸希望他妈留下来，在他妈前头说尽了好话，发誓赌咒不再虐待她，毕竟他爸再也没找到老婆，但他妈早已嫁人了，而且已生了两个女儿，虽然也是穷苦人家，但比起在姜家天天挨打挨骂吃不饱稍微强些。我对小姜没有好印象，不是说他口吃秃舌而是他的一些行为。他是我们这一帮子里年龄最小的，他小我们当中年龄大的二十岁小的十三四岁，但工闲开玩笑最爱动手动脚，掏男人裆搂女人腰甚至上手摸胸，张嘴不是尻子就是奶子没几句好听的，越是劝他好好说话越反其道而行，自以为牛得很。
和小姜第一次正面打交道是在食堂。那天早饭时，大家伙都往食堂走，我和老罗老婆在最后，走半道她去上厕所了，我进食堂后各车间的都在吃饭，老罗问我：你咋一个人？我家老张呢？我不想说上厕所，随口诌道：老张跟人跑了，叫我告诉你别找了。老罗笑道：谁要她呀。我也笑：缺妈的有的是。逗完了便坐下吃饭。谁知老罗又若有所思的指着我：你哟，说话不看人。我正纳闷，老罗指了指他对面的小姜。本来我们打趣时小姜没反应，老罗一句“说话不看人”提醒了他，他一下来劲了，连问说的啥。本来小姜也是大家寻开心的主，脑子不灵秃舌头还超级结巴，说句话得梗着脖子歪着头的大半天，完了还得大家费力猜他说的意思。曾经就因为“皮屯屯”是啥东西猜了好几天，说是他媳妇买了“皮屯屯”，花了三四百，小姜爸觉得贵，为此媳妇和他爸闹得水火不容。后来总算有个年纪较轻的大姐猜着了，小心问小姜，你媳妇是不是买的皮裙裙呀？小姜当时一脸不屑道：我说了皮屯屯皮屯屯，你们就是笨，没穿过还没见过？
话说这会子小姜正要问，正好老张也来了，老罗笑着对她又重复了一遍我刚才的话，小姜立时转身面对我梗着脖子歪着头吐沫乱飞，结结巴巴硬说我欺负他。一屋子二三十号人立马停了筷子，我赶紧双手合什：对不起对不起，开玩笑，没有欺负谁的意思。旁边的工友们也都打圆场，说我们比你小姜都大十几二十岁，谁会拿这事开玩笑，你多心了。还连带训老罗挑事不找人，拿这娃开涮。小姜见这么多人说好话，越发的不依不饶：你个外来户还事情多，你等着，老子早晚收拾你！等他脸红脖子粗扎手扬脚嗑嗑吧吧把这些话说完，有好事者已起哄，看来大家都大致听懂了。我也生气了，一拍桌子：小姜，你这娃太张狂了吧，本来就不该给你道歉！缺妈的不是你一个，何况你妈没死，你去认啊！还蹬鼻子上脸了，我外地人咋了？这儿老板外地人，你去收拾走了你干！县长是外地人，你去收拾了你当！小姜见我火了，突然蔫了，扎罗的手抠着头咧着嘴转身吃饭去了。
从此对小姜敬而远之，别人拿他寻开心也装听不见。
一次工闲时，工友们问小姜你也三十七八了，又有老婆又有儿子的，没去看过你妈吗？小姜说他妈后嫁了个比他爸岁数大的老汉，养了两个傻女子，这会子在县城拣垃圾，碰上过好几回。他理直气壮地说：“丢人现眼的我认她干啥，又给我添补不上。她个孬怂，害我爸打了一辈子光棍！”本来听他说话就特别扭，有如同读苏俄小说里那长串人名一样有喘不上气的感觉，听他说出这话后突然想躲的远远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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